你是谜底

白色的天花板。这是祁雾恢复意识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她眨了眨眼，试图理解自己身在何处。头痛得像有人用锤子敲打她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祁雾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尾有几道细纹，像是经常皱眉留下的痕迹。不知为何，这双眼睛让她心头一颤。

“我…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市中心医院。你出了车祸，昏迷了三天。”医生拿起床头的病历板，”我是陆临，你的主治医师。”

陆临。这个名字在她空荡荡的脑海中激起一丝涟漪，但转瞬即逝。她努力回想，却只抓到一片空白。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陆临放下病历，观察着她的反应。

祁雾张开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名字、年龄、职业——所有关于自己的信息都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我…不记得了。”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临的眼睛微微眯起，那表情让祁雾觉得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逆行性失忆，车祸常见后遗症。”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会慢慢恢复的。”

但祁雾注意到他握笔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祁雾像新生儿一样重新认识世界。她知道自己25岁，独居，在一家出版社工作——这些都是护士告诉她的。每天陆临都会来查房，问同样的问题，记录同样的数据，却从不与她多说什么。

直到第四天早晨，护士递给她一个牛皮纸包裹。

“今早有人放在前台的，说是给你的。”

祁雾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黑色封皮的旧日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两个字：”谜底”。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陌生的笔迹：

“今天是记忆移植实验的第37天，陆医生说进展顺利。但我开始梦见不属于我的童年…”

祁雾的手开始颤抖。这不是她的字迹，却又莫名熟悉。她快速翻动页面，每一页都记录着某个人的生活片段，却都不是她的记忆。直到最后一页，那里只有一行字：

“找到陆临，他是钥匙。”

日记本从她手中滑落。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的日记会提到陆临？为什么有人要把它送给她？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看着这些文字，她的太阳穴会突突作痛？

“那是什么？”

祁雾猛地抬头，看到陆临站在门口，目光锁定在地上的日记本上。他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快步走进来关上了门。

“有人送来的，”祁雾说，”我不明白…”

陆临捡起日记本，快速翻看后脸色变得苍白。”你不该看这个。”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为什么？这里面写的什么？陆医生，你认识这本日记的主人吗？”

陆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某个重大决定。”祁雾，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他犹豫了一下，”你确定想知道真相？即使它可能…改变一切？”

祁雾感到一阵眩晕。当陆临说出她名字的方式——不像第一次称呼，而是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

“我需要知道我是谁。”她坚定地说。

陆临的眼神闪烁，最终点了点头。”好。但这里不安全。明天我会安排你出院，然后我们谈谈。”

那天晚上，祁雾梦见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但镜中不是她的脸。当她伸手触碰镜面时，整个影像如水面般波动起来，镜中人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和陆临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惊醒了，浑身冷汗。窗外，一个黑影从走廊闪过。

第二天，陆临如约来接她出院。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看起来比在医院时年轻许多。祁雾注意到他不断扫视四周，像是在警惕什么。

“先去你家。”他简短地说，帮她提着行李袋。

祁雾的公寓在一栋老式公寓的五楼。当电梯门打开时，两人同时僵住了——她的门锁被撬开，门虚掩着。

陆临示意她后退，自己轻轻推开门。公寓里一片狼藉，抽屉全被拉开，书本散落一地。祁雾感到一阵寒意——有人在她出院前翻遍了她的家。

“他们在找什么？”她低声问。

陆临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书架，从最上层取下一本相册。翻开后，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看这个。”

相册里是他们两人的合照——在雪山脚下，陆临搂着她的肩膀；在海边，她笑着往他脸上抹蛋糕。照片上的日期是两年前。

“我们…认识？”祁雾的声音颤抖。

“不止认识。”陆临轻声说，手指抚过照片上她的笑脸，”我们曾经…很亲密。”

祁雾的大脑嗡嗡作响。为什么医院里他表现得像个陌生人？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没有他？更重要的是——谁在阻止她找回这些记忆？

正当她想追问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临脸色骤变，抓起她的手。

“我们得离开。现在。”

他们从消防通道冲下楼，钻进陆临的车。当车子驶离小区时，祁雾从后视镜看到两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她公寓的窗前。

“他们是谁？”她问，心脏狂跳。

陆临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记忆公司的人。”

“记忆…公司？”

“一个秘密研究记忆移植技术的组织。”陆临的声音紧绷，”两年前，你是他们的首席研究员。”

祁雾瞪大眼睛。”我？但我只是个编辑…”

“那是他们给你的新身份。”陆临快速瞥了她一眼，”车祸不是意外，是他们要清除你的记忆——你发现了实验的致命缺陷。”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陆临的侧脸上，祁雾突然看到一滴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不知为何，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紧。她应该相信这个男人吗？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不可靠，又凭什么相信一个”曾经很亲密”的陌生人？

“证明给我看。”她说，”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临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给她。画面中，穿着白大褂的祁雾站在实验室里，神情严肃：

“如果继续实验，受试者将面临人格解体的风险。我们必须停止…陆临，你知道我是对的。”

视频突然中断。祁雾抬头，看到陆临眼中复杂的情绪。

“那天晚上你就失踪了。”他说，”再见时，你已经是出版社的祁雾，完全不记得我。”

车子驶入一条隧道，黑暗瞬间笼罩了他们。祁雾感到陆临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暖而坚定。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他在黑暗中低语，”无论要揭开多少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