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

自从父亲因肺病倒下那次之后，我的心里好像多了一道坎。原本只是讨厌二手烟的气味，现如今连路人在抽烟也刺眼；似乎还隐约闻到大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一个早晨，正赶在上班前到家门口的便利店买点零食或饮料。车子驶入巷口，就看见有人蹲坐在马路旁的草坪上抽烟。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两人身前，把手上挂着一个大塑料袋；装着一些空易拉罐和瓶子。一男一女的中年人，皮肤与我的父亲长久曝露在毒辣阳光下的色泽别无二致。汗水夹杂烟味；古铜色的皮肤和手掌上的厚茧就像大部分劳动人民的的名片一般。

我下车走进便利店，将几瓶电解质饮料放进购物篮。踌躇一会又放回货架，换成罐装。再走到摆糖果的货架前挑挑选选。脚底仿佛生了根似地扎在原地，直到临近上班时间才匆匆结了账。

没有时间再做心理建设了，我快速地走到二人面前；将袋子递上去。慌乱之下将阿姨误叫为叔叔，又匆匆扔下一句生硬得像命令般的“少抽烟，对身体不好”就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二人的道谢声——被我关上的车门瞬间斩断。那句悄悄练习无数次的“好好照顾自己”如鲠在喉般吐不出；更咽不下去。

父亲年轻时烟瘾很大，我理解他常年暴躁的脾气；因为就像所有普通家庭，他总是不能休息。他的皮肤总是在晒红，然后变黑几度中循环着。筋骨和肌肉的酸痛更是合谋烟酒将他仅剩的健康偷走。一些话看起来轻飘飘的，对他而言却凉到刺骨。知道哪些是会惹怒他的话，我都学着尽量少说。

车子缓缓移出停车位，我望向后视镜——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对柔软的眼神中。“好好照顾自己”我自言自语了一遍，接着踩下油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