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的团聚

农历新年,远在他乡的游子回乡团聚,外婆家的茶几堆满了来自不同地区的伴手礼,年饼、礼盒、保健品等新春食品“挤挤一堂”。茶几面积不大,无法摆放太多礼品,长辈让我帮忙清空桌面,好让他们置放罐装饮料。我把大包装的食品送到饭厅,然后在饭桌上稍作整理。怎么今年的肉干特别多?我一边整理礼品,一边数肉干的数量。当我抬起头,只见饭桌上不同品牌的肉干一字排开,忍不住拍了一张肉干全家福。
我算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孩子,每天随妈妈在自己家和外婆家之间来来回回。由于我在那里逗留的时间比较长,自然和妈妈那一系的家庭成员更相熟。妈妈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除了大姨和二姨远嫁吉隆坡,其余的舅舅和阿姨同妈妈一样留在槟城发展。祖辈落户开始便在槟岛西南区定居,母亲那辈的五位兄弟姐妹也很有默契地留在峇六拜生活。即使妈妈和兄弟姐妹不住同一屋檐,但是岛上的家人依然经常相聚,而农历新年的聚会因“游子”的归来变得不平凡。
所谓的“游子”即指大姨和二姨两家人,他们都选择在大年初一回来槟城,而我们这群定居峇六拜的家人,便成为他们的接风团队。我念中学以前手机网络仍不普遍,家人之间只能依靠打电话或传讯息汇报交通情况。每逢大年初一,人在爷爷奶奶家拜年的我非常期待表姐们的到来。妈妈和姑姑们聊天的时候,我会悄悄留意妈妈的手机。等待铃声一响,我便拉着妈妈说表姐来了,我们差不多要回去等他们了。
匆匆赶往外婆家时,表姐的车正好开在我们的前方,两部车子轮流驶入外婆家前的空地。见大姨和两位表姐下车,我兴奋地跳下车,帮她们拎五六包的我来也肉干。大姨说,这是表姐特意绕道到茨厂街买的。在场的家人帮忙她们传行李,露出一张干嘛那么大费周章的表情。两位表姐则是执意要给大家送礼,大家围坐在客厅的闲聊的时候,嘴上说买那么多肉干浪费钱的家人却吃得津津有味,甚是有趣。
傍晚时分,二姨一家亦抵达外婆家。这时,屋前的空地早已停满了车,舅舅们连忙起身指挥交通。二姨一家吃常斋,他们携带的行囊除了换洗衣物、礼品,还少不了厨具。许久不见,眉开眼笑的二姨则给我们带来的素食肉干。我已经忘记第一次品尝素食肉干的感觉,但每年一吃却可以复习这难以形容的口感。二姨给我一片白面包,奇怪的是,夹在面包内的素食肉感却和猪肉干相差不远,我一时分不清是素是荤了。
上一辈游子的历程已成旧闻,新一代游子的故事适才开始。哥哥三年前定居于新加坡,给大家族画上一道崭新的迁徙路线。其实,哥哥才是我们家的大游子。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待过的地方不止新加坡,柔佛、吉隆坡是他念书和工作的辗转地。今年,哥哥上机前特地买了新加坡特产美珍香肉干,我们的第一反应却是问他:“这里明明都有分店,买回来做什么?”哥哥让我们尝一尝,说新加坡店铺售卖的口味或许和马来西亚不同。我们分食一片肉干,不约而同地,确实新加坡的美珍香好像吃起来比较“健康”。
捕捉肉干全家福的时候,我看见了大家族似近若远的血缘牵绊。游子们纷纷以肉干为伴手礼,交换彼此的口感,是一种微妙的不成文的约定。品鉴来自各地的肉干,难免听见家人呼呼闹闹地说这个太咸、那个太甜;这个油太少、那个烤得太焦……肉干的口感差异隐喻家族的流动,我们虽然生于同一个地方,却因生活慢慢走远,又因佳节回乡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