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女

孩子的童年总有一些抽象的恐惧——想像出的妖魔鬼怪、怕黑、打雷或大人口中的坏人小偷。
那是在我还不认字的一个夏天,母亲对我念着报纸上的骇人新闻:“一名女士财气外显,遭急速行使的摩托车司机扯断并抢走其金项链。”看着报纸上的画面,马赛克下的血肉模糊吓得我脸色惨白。母亲苦口婆心地列出更多露财的后果,可我的注意力却悄悄在她的话题前拐个了弯。
幼儿的思维尚未发育成熟。在我“幼稚”的想像中——案发过程或许是受害者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被甩到巷口,皮肤随着气球爆炸声嘣出血色。当时认为若非大事,绝对不会上报纸。甚至在心里为那名女性默哀了许久…
而在刊物上得到的见闻,也在我小小的心灵埋下了一颗种子——因歹徒的暴力拖拽摔倒受伤的纤瘦女性,与杂志上珠光宝气的摩登女星产生割裂的对比。因恐惧自己有天也会成为轻易能捏爆的气球,我吓得往后晚餐都多吃一碗饭。直到六年级,母亲经常对着我脸上的婴儿肥,与总是需要换新的校服发愁。
“女孩子吃太胖会很丑。”她如此对我说。母亲的嫌弃使我陷入新一轮的纠结,究竟是该坚守有实感的安全;还是塑造轻飘飘的美丽危险。于是我在科学课堂上更为专心,试图学会重新编写女性身体密度,将纤细苗条的外形;重如千斤的内里同时实现。
细胞再生前需经过分裂——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抽象的认知逐渐被打磨成实体。买裙子的同时加购防狼喷雾、若独自碰上漆黑的小路就换饶远道走、比起芭蕾更倾向防身术,都是为可预见的危险演练最适配的“生存方案”。虽然关于身体爆炸的恐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时刻张弓的警觉——却成为了一根压在脖子上,永远摘不下来的隐形金项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