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公的背写字
小学三年级,妈妈带着我和哥哥姐姐搬进两房一厅的组屋。那时家里穷得连一张书桌都买不起,我使用的桌子是妈妈从阿公家搬来的福特米加塑料贴面折叠桌。
我的抽高速度超乎妈妈想象。搬家不久,我便坐不下从旧家搬来的儿童专用桌椅,我便把“战场”搬到饭桌。妈妈认为长期在饭桌写作业欠妥,于是,她想起了阿公家废置的折叠桌,让我帮她把折叠桌搬回家。当时居住的组屋没有电梯,我和妈妈一前一后,把折叠桌抬进三楼组屋,放在客厅面向窗户的那一端。自此,它便成为我的专用书桌。
小小的折叠桌,占地或少于六片蓝色瓷砖,却陪伴我从高小升上初中。折叠桌不能负荷太重的重量。每个星期一,我把图书馆借来的红蜻蜓小说,放在折叠桌左上角,桌子便稍微倾斜。再过几天,同学借我嘉阳或魔豆小说,我把它们叠在红蜻蜓小说之上,桌子随即失衡。妈妈用绳子绑紧桌脚,避免折叠桌超重受损。
我时常埋怨折叠桌的桌脚不够牢固。写作业的时候,我因为感到震动,导致字体不工整。脾气急躁的我,总会忍不住把写不好的字体全数擦掉,重复抄写一遍。某日,我实在受不了桌子的晃动之感,踹了它一脚。妈妈见状,把报纸叠成四方形,塞在失衡的桌脚。“这不是平衡了吗?”妈妈摁压桌子,我沉默。
后来,我尤其不喜欢,白色、米色和褐色混合的桌面。它像极了裂开的伤口,久看总会让我头皮发麻。因此,我总是把书本一字排开,把伤痕压在书本之下,仿佛隐藏了心里被折叠桌刺伤的疤痕。
不喜欢归不喜欢,我仍旧伏在折叠桌写模拟试卷,看小说,不知不觉,小学生涯便结束了。小六鉴定考试放榜那天,我考获了5A2B的成绩,足以让我升上理想的国民型华文中学精英班。妈妈告诉我,我之所以考到好成绩,是因为阿公保佑,我一头雾水。明明是自己的努力,哪来的阿公?
原来,这张让我自卑的折叠桌是阿公去世后,用以祭拜他的灵桌。自从完成阿公七七四十九天的拜祭仪式,这张灵桌便抬进老家的仓库,直到我需要用上它的时候,它才重出江湖。妈妈听说灵桌可以保佑子孙考获好成绩。如今,我的成绩在妈妈眼里,确实验证了坊间的传说。
其实,阿公在我两岁九个月便离世了,我对他的记忆仅剩于零碎的片段。依稀记得阿公和我玩过骑马游戏。阿公是马,我是他背上的乘客。伏在阿公遗留的灵桌写字,犹如儿时与阿公玩耍的骑马游戏。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都是骑在阿公背上的孙女。
自从妈妈把折叠桌借给邻居之后,这张桌子便不了了之。我突然有点怀念,曾经被我嫌弃的折叠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