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出的火星

low angle photo of firework display

家家户户的灯,没有要灭的迹象,红灯笼也又红又亮。他用仙女棒轻点旋转类烟花的引线,噼里啪啦的声音顺着耳廓滑入耳里。那种声音和蜻蜓点水一般,根本不及爆竹的百分之一,但在凌晨三点的夜里可是恍若喇叭,震了在场的我和他,于是我们陷入这浩瀚的转瞬即逝中。

加起来不过花甲的两位青少年就这样围着,相顾无言。如果此时有香烟,我们看起来定会是历经沧桑的青年,回味那条小巷的那次群架。

余光中说:“每一次离开都是一次剧烈的连根拔起。”我想是的,他也说是的,我们俩正是所谓在外游子。昙花一现的大红大紫被我们利用来孝敬这片土地,这片被泪水灌溉、被脚印覆盖的被子。每逢钻入被子,哪怕是经过一角,都有温暖的陈旧气味。我们暗戳戳搓过被子的起球毛线直到它长出皱纹,捏捏四边角角,划了几道口子,它却始终敞开让我们将冰冷的手脚埋进去。只叹从前的我们似乎总是不认可这种与大地之间的感情。

然而,那天很奇妙。虽然皆是醉后酡颜,他觉得特别冷,我觉得特别热,我们却同时觉得很不舍,希望就这样凝视门前的莲雾树,见证它腐朽的灵魂升天。

夜晚的天空白花花的,也许是夺走了我们心中栀子花的白花瓣,但我们对这片土地永恒的爱仍持续地扩散。那种爱是力量,拼命读书想回报想回来。此外,那更是一种超能力,让你记着整个村子的人,杂货店柜台的糖果哪种最甜。

童年时的糖很快就化,一整颗塞进舌头下裹好;长大后只来得及咬一口慢慢嚼,另一口就寄放在家乡的冰箱,过几个月再品尝。

我盯着他的鞋,已经和溅出来的火星撞了满怀。有一阵子,他才回过神察觉,他多次抬起脚想要去踩,唯独我稍稍往后退,可见不同的生活环境已经改变了我们。循规蹈矩默默削弱着我的逍遥,压抑的寄宿学校产生反弹效果,让他愈发无拘束。

身后的香蕉叶重复着几年前搓手摩擦的动作,表达它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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