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馄饨
“馄饨！”
“有人要吃馄饨吗？”
寂静的巷子里，老爷爷的叫卖声打破夜里的宁静。一阵又一阵的铃铛声，伴随着叫卖声，似乎在提醒还没睡觉的人们该吃点什么了。
“不是吧，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卖馄饨？”志龙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头踩灭。
“人家爱去哪卖就去哪卖，还轮得着你管？我肚子饿了，刚刚只顾着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伟豪站起身，走向了声音的来源。
昏黄的路灯下，老爷爷缓缓推着他的小推车，步履阑珊，可见老爷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居然选择在深夜贩卖食物实在有点奇怪，但伟豪没有多想，觉得老爷爷或许被生计所迫，亦或者是生意不好，才会一直卖到深夜。
“爷爷，给我一碗馄饨，不要香菜。”
老爷爷抬头看了看伟豪，点头说：“好，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这时，志龙也跟了上来，同样点了一份馄饨，但他的那一份要多多香菜。
“爷爷，这里没什么人，您怎么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叫卖？”志龙就是那么八卦，什么事都想问个清楚。问的同时，他还望了望周围，果然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呵呵，爷爷就随便挑地方，这不还有你们嘛！”老爷爷的动作很娴熟，很快的两份馄饨就做好了，递到他们的手中，“一份六块，两份十二块，爷爷收十块就好了。”
“不用，照原价算就好，爷爷。”伟豪看老爷爷挺不容易的，不想占这种小便宜，硬是把那两块塞到爷爷手里。
“谢谢你啊，年轻人。爷爷要去别的地方卖馄饨了，我们下次见。”老爷爷笑着把钱收了下来，继续叫卖着，慢慢消失在昏黄的街灯下。
伟豪和志龙一口接着一口吃完馄饨，赞不绝口，“没想到这馄饨看着普通，实则有料啊！算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
志龙猛点头同意，“对啊，让人吃了根本不想停下来，早知道刚刚就买两份了，这一份根本就不够吃。”说完，他看着手里的塑料碗意犹未尽，把汤底都喝光了，却还是不满足。
“要不然，我们追上去吧？我看那爷爷步伐挺慢的，应该没有走多远。”伟豪提议道，他也想买多一份馄饨吃。
“好啊，走吧。”
两人快步走向老爷爷刚刚消失的转角处，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都看不到老爷爷的身影。
“不对啊，怎么会找不到呢？”伟豪走得有些累了，毕竟他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说不定他是在中途走去哪个小巷口呢？会不会是我们找错方向了？”志龙是这么想的，毕竟这里有很多小巷口，而他们只是沿着直路一直往前走，完全没有走进路途经过的任何一个小巷口。
“有道理。看来下次还想吃只能碰运气了。”放弃了找老爷爷的想法，两人便各自回家了。
伟豪原本以为要隔好久才能见到老爷爷，没想到就在隔天深夜又再次遇见了。
“馄饨！”
“有人要吃馄饨吗？”
这熟悉的叫卖声，立即引起了伟豪的注意，他认得这是老爷爷的声音。
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原本独自站在街边抽着烟的他，立刻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伟豪喜欢在每天晚上喝好酒后独自在大街上或小巷里游荡，因为此刻根本没有其他人，所以可以享受难得的清净。
“爷爷！”
老爷爷看了眼伟豪，露出慈祥地笑容，“要来一碗馄饨吗？”
“两份。一份吃得不满足，爷爷做的馄饨太好吃了！”伟豪很少会这么礼貌地和长辈说话，他在社会混了几年，对任何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甚至对自己的父母都可以随意乱发脾气，但这位老爷爷有魔力似的，让伟豪可以难得的礼貌一次。
“好好好，爷爷这就给你做。”老爷爷很快的就把两份馄饨做好。
“给你，十二块。我原本还以为要过了很久才能见到您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呵呵，这都是缘分啊。我们下次见，小伙子。”说完，老爷爷便推着他的小推车离开了。
伟豪坐在街边的椅子慢慢享受手里的馄饨。喝到最后一口汤时，他隐约尝到一点苦味，但以为是香料的味道，并未在意，随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伟豪没有工作，混黑帮的他平时就是依靠收取保护费维持生计，所以他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还不用为钱发愁，因为保护费的金额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住在一处高档的公寓里，闲空的时候就带着小弟到贫民窟收保护费，因此贫民窟的人民都特别讨厌他，但又拿他没办法，因为他的小弟个个身手非凡，要是他们不乖乖交出保护费，就会被暴揍一顿。
一觉醒来，伟豪只觉得头昏眼花，身体哪哪都痛。
奇怪，是生病了吗？或许是最近喝太多酒了，看来该消停一段时间了。
伟豪走到浴室，站在洗漱台前面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样子憔悴许多。这时候，他觉得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用力一咳，竟咳出血。
“不是吧，这么严重？等会儿要去看医生才行。”伟豪嘀咕道。
从诊所走出来，伟豪看着手里的一袋药，眉头就不自觉锁紧，他最讨厌吃药了，偏偏这次医生给了好多药，说是他这次病得不轻，同时还叮嘱他要少喝酒、少熬夜。果然，放纵都是要偿还代价的，伟豪仗着自己年纪还很年轻，酒量不差，因此每次喝酒都要喝到过瘾才甘愿回家。
吃了药后，伟豪便沉沉睡去，从中午一直睡到深夜才醒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咕噜，咕噜。肚子发出叫声，伟豪才想起他一整天都没有进食，打开冰箱却只有一些冷冻食品。他平时没有做菜的习惯，因此家里都不会有新鲜的蔬菜，或者肉类，大多数时候都是去外面的茶室吃饭，还有订外卖。
伟豪想起了老爷爷的馄饨，他此刻只想吃那暖呼呼的馄饨。
虽然知道遇到的几率很小，但他还是拿起外套出了门，决定碰碰运气。他走到了上次遇到老爷爷的街道，说不定老爷爷经过这里的几率比较大。
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很多餐馆都已经关门了，因此伟豪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会在这里遇到老爷爷，他不想回家只能把冷冻食品拿出来热来吃。
“馄饨！”
“有人要吃馄饨吗？”
是老爷爷！伟豪冲了过去，急着喊道：“爷爷，我要两份！”
“年轻人，我们又遇到了，看来真的好有缘分啊，呵呵。”老爷爷煮着馄饨的当儿，和伟豪聊了几句话。
“听说最近这里的治安挺糟糕的，上个月有个年轻人被活活打死了，你知道吗？”
“哦，是吗？”伟豪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人正是他打死的。
他还记得哪个年轻人就是个典型的上班族，伟豪见到一副懦弱的样子，特别好欺负，就向他收取了保护费。年轻人一直以来都有乖乖上交，但唯独上个月，他拒绝了，说是钱要留给他的爷爷治病，但伟豪可不管这些，直接让身旁的小弟把年轻人揍了一顿，没想到他不抗揍，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伟豪见闹出了人命，立刻警告周遭的居民不准把真想告诉警方，不然他会回来报仇的。由于附近没有监控，再加上没有人敢告诉警方实情，所以这个案子就草草了结了，伟豪和他的小弟并没有被逮捕，反而还很悠哉地继续生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那年轻人还挺可怜的，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好不容易上班了有能力让爷爷享福，没想到他的爷爷却在这时候患上癌症，需要庞大的医药费。他为了筹这笔医药费，没日没夜地工作，出事那一天，他熬夜三天的夜没睡觉，才会被揍了几下就倒地不起。害，那么孝顺的孩子，却遇上这样的事情。”老爷爷缓缓道来，看样子他应该是认识年轻人的。
“爷爷，您认识他吗？怎么会对这个年轻人这么了解？”伟豪此刻开始有点心虚。
“不认识，爷爷也是从街坊邻里听说的。他们还说，他的爷爷在知道这件事的当下，就过世了，老人家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要替我孙子报仇。’，把病床旁的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
“人都死了，该怎么报仇呢？这话说出来是为了吓人的吧。”伟豪冷笑了一声回应道。
“只要怨念够强，就没有任何东西是鬼做不了的东西。”老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时，馄饨也煮好了。
虽然伟豪不知道为什么老爷爷会突然和他提起这些，但也没有往心里去，他才不信人死了还能对他这个活人怎么样。
“这次不用还钱了，爷爷请你吃吧，毕竟我们下次不会再见了。”老爷爷说完，就离开了，留下站在原地有点不明所以的伟豪。
回到家后，伟豪便打开香喷喷的馄饨吃了起来。过不久，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想起身去打救护车的手机号，却倒下来了，捂着胸口，面目狰狞。
伟豪倒地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佝偻身影，铃铛声刺耳地响着。
那张脸慢慢抬起，却不再是慈祥的长者，而是一张苍白憔悴、布满血迹的老人脸。
“我说过，人死了……一样能报仇。”声音是混着哭腔和怨念的沙哑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