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者

Close-up of a cute tabby kitten sleeping with soft fur indoors, capturing a serene and restful moment.

要说阿爸失踪的那天,我想已经数不清了。临走前,屋内还残留那股咸湿的气味。打扫工人特意拍了一樽佛像坐姿的他才走。

大门打开那刻,屋内仿佛回到未收拾的样子。只能说,自从阿爸病了以后,我的生活仿佛回到饲养一只三花猫。

阿爸还没得病以前,我曾在大学公寓里领养一只流浪猫。发现它的时候,全身长满虱子,加上风雨刚过,一身湿透。眼睛流着浓水,很是可怜。

Delta病毒来袭,校园里无人敢贸然接走猫咪。因为不忍,更怕小生命死去,我和某位友人取了车,从加影赶往蕉赖熟悉的兽医诊所。医生给的答案是,不足岁,不足一公斤,无法打预防针。太多大型犬和猫咪居留,也不建议留医。

坚强二字,是我从它病弱的身体亲证。梳理毛发、喷药水、抓虱子、滴眼药。我从没真正照顾任何生物。它是第一案例。猫康复后,恢复本性和兽的元气。因为星期天将它带回家,所以索性立名“小太阳”。

阿爸其实不喜欢猫。带小太阳回家,只因我是他疼的女儿罢了。我不在的时候,小太阳的日子的似乎并不好过。能证明它不开心是猫咪诚实的尾巴。长尾猫则更明显。

小太阳除了长尾,还有大耳朵。有时,我怀疑它能用敏感的听觉通晓言语,藏起尾,伪装出非真实情绪。而我发现一只猫的哭泣,是在帮猫咪剪指甲的时候。

某次修剪指甲,忽而发现它不寻常的尾巴。过于疼痛,尾骨呈问号形状。想起每次回家,小太阳迫不及待奔向门口迎接。已有一星期,它沉默迟疑。似乎我们不是一家子。

后来,我再一次回家时看见阿爸拿它游戏。他坐在塑料椅子,手持逗猫棒。当猫尾巴移至椅的一肢,他抬起身体,再迅速压住猫尾巴。

一声“嗷呜!”,心抽了一下。心疼猫,生气弄猫人之人。也因此事,我搞不定阿爸,搞不定不安。决定自己一个人住,给小太阳一个新家。

我不知道的是,阿爸早就和小太阳合成一体。他们的玩心大,去了很远的路,就忘了回家。小太阳去猫星球的那天是教育周。我安顿好猫粮、猫砂盆,锁紧门窗,却也锁住了猫救生的路。

如果我不住在公寓就好。打开宿舍的门,小太阳吊死在塑料椅的缝隙。猫吐舌,地面屎尿。我扒下它时,头部已经硬化。估计是出门不久就发生意外。如果我没把木门锁了,大白天或许有人经过,可以求救,可惜为时已晚。

它是跳进洞后,头部无法出来,窒息而死。生理上死亡,大肠和肛门松弛,排泄物挤出。屋内和着屎尿。曾今玩弄的猫的人,也带同样的气息。排便,排尿。以及无处安放的舌。

疼痛面前,人与兽并无差异。

猫忍痛不叫,人隐病不说。猫彷人叫疼,人彷猫不语。

多变如猫,如人心。我开始以为,阿爸首先病的是肠。直到母亲和医生验证,祸根自睾丸。猫则是尾巴。

猫尾曲了是病,阿爸“直不起来”是病。

自从四闺女去往城市,阿爸就没在母亲面堂正。母亲形容躺平的男人就一个字:脆。一旦出现病症,其他部位随之产生连锁反应。如同真菌感染的猫,所有麻烦都会找上门。

肛门大肠小肠胃;肾、脑、眼睛与嘴。指甲发黑,冒出息肉。多年积累的海水味,渗透皮肤。指节肿胀,无法弯曲。

没有猫以前,他还是经常饭后拉奏二胡中阮的小能手。而今,似乎所有行动都被病痛牵住。行如猫,饭后撒腿就走。而我并不知道,他是否能回来。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