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键

今早的鼻腔先醒了
破了个小窗,红珠子串着线往下掉
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在洗脸池里
洇开朵转瞬即逝的花
我仰头捏着鼻梁,看天花板的纹路
突然懂了,有些缺口
是身体在替你说,别再往上踮脚了
牙刷还沾着泡沫时
猫跳上洗手台,尾巴扫过漱口杯
我伸手想拢住它,它的指甲
突然弹出,像五把小裁纸刀
在我手腕划开道拉链 ——
血涌出来的速度,比它瞳孔收缩的快
它弓着背,喉咙里滚出团乌云
而我盯着那道红,竟想起
某次和人争执,对方的话
也是这样,冷不丁撕开道口子
现在血结了层透明的痂
像给伤口盖了片玻璃
敲键盘的指尖却在发烫
字母一个个蹦出来,带着铁锈味
它们不知道,刚才有滴血
悄悄钻进空格键的缝隙
像句没说完的话,终于找到了
不会被打断的角落
猫蜷在窗台舔爪子
阳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摸着腕间的痂,突然明白
为什么流血的地方不疼了 ——
那些疼,早顺着血管
流进了没说出口的停顿里
成了键盘敲下的空白
成了猫尾巴扫过空气的弧度
成了我望着天花板时
鼻腔里那点,慢慢凉下去的腥甜
原来最锋利的不是爪尖
是我们都在对方的皮肤上
刻着自己的地图
却从不看,对方的伤口
正往哪片海里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