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雪

你说,雪是从未有过悲悯的吗?它算是经常被人谈论,——不曾见过的人谈到它,眼中盛满渴求;常见的人却往往不作声。
一天男友打来电话,今天听他的语气不同寻常;像是覆上一层霜。他说起袈裟,我就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到佛堂念经书的种种。到佛堂通常穿的是海青,爷爷家里备着许多,颜色从纯黑、深棕到土棕色都有。全是洗到透光,或是短半截依然在穿。还见过一张老照片,上面的爷爷剃着比平日还干净的光头,看起来是在参加某种体验短期修行的活动;与周围一众人等都齐齐身着棕色的袈裟。
之后在餐厅打工的期间,也接待过穿棕色袈裟的客人。两位着便装的男子与他随行,我听见他们叫他师傅。碗碟与餐具碰撞完一阵乒乒乓乓以后,一桌大鱼大肉留下大半,汤汁与食物残渣飞溅过的餐桌与地面无一幸免。我沉默地收拾着食物残渣,——想起往日,爷爷不管穿海青还是便装,都会替孙儿们吃完剩饭。一粒一粒的米,像因那位“师傅”嘴边的油亮而被衬得黯淡无光的佛珠。
同事们当时诧异的表情依旧历历在目,就如男友此刻无二。他才刚刚看见着袈裟的人踏上豪车;甚至在此之前还享受了信徒毕恭毕敬的问候。而昂贵进口的油门声疾驰而去,随后就是拮据的一家子挤进十几年前产的低配国产车的画面。后者断断续续的咳喘,像在及膝的雪中受阻前行。很平常,像路上那些要手动旋转摇上的车窗总是坏的;也像爷爷一样,空调音响坏了也久久不修。我想,雪或许是悲悯的;至少我们生活的地方不会下雪。但我毕竟没真正见过雪,只知道它冷;刺骨的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