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一位朋友》

『要一起去看演唱會嗎?』
畢業後,那位朋友突然發來簡訊。

她和這位朋友,是在中一的學生會認識的。
這位朋友主動靠近她,她也來者不拒。
當時,她的人氣挺高的,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可是後來,因為發生一些矛盾,這位朋友提出,不想再繼續和她當閨蜜了。
後來,她也尊重她的決定。

這位朋友認為她很自我、性格強烈。
這位朋友又認為她看似朋友眾多,實際上只是假朋友,人來人往。
這位朋友本希望透過『冷落』,要求她改變,符合她的心意。

殊不知,她最討厭這種遊戲。
她一律不奉陪。
小學的時候,同班同學也試圖玩同樣的把戲,但她沒妥協。
決裂之前,她對這些同學多好;可決裂後,她們卻站到一起,要欺負她。
連她反抗,都成了她的錯。
那些同學把她因為反抗對她們動的手,告訴了班主任。
班主任從剛接任這個班級時就注意到了她,私下了解了她的一些家事,也在教課的相處中大約知道了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班主任問回那些打小報告的同學,想知道她為什麼會無端端動手。
因為若沒人惹她,她不至於惹是生非。
無奈之下,同學才提起是自己先弄的她,但依然試圖把焦點移到『她動了手』,希望班主任藉此打壓她、罵她。
這是她們慣用的手段,許多老師都會如她們所願。
可是,這位班主任卻不一樣,她問回這些打小報告的同學:『既然知道她是這樣的性格、知道她會還手,為什麼還要招惹她?』
同學們悻悻離去,但因為壞心思沒得逞,內心對她的憤怒更甚。

所以,從小學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人際關係中這種隱隱的權利結構。
而她並不喜歡被操控。
很多朋友,亦是如此。
表面是為你好,或者是因為你做了什麼,所以是錯的。
實際上只是為了操控你。
對錯根本不重要。
因為同樣的錯,別人犯了,不一定會有同樣的後果。
但因為你成了眾矢之的,因為你比她們更奪目,所以你犯了,她們就要通過這種同濟壓力逼你妥協,以彰顯自己的掌控力,提升自己的信心。
可她的不妥協,為她的學生生涯,帶來了許多風波。
她太硬,大家都想把她打軟,可她依然強硬,大家便對失敗的挫敗感到憤憤不平。

///

16歲那年,她和這位朋友恰好同班。
前一年,這位朋友拒絕和她繼續交朋友,她有嘗試挽留。
這位朋友卻開始感覺,她不尊重她的決定。
於是,她選擇尊重她的決定。

開學前兩天,班級名單出來,才知道兩人同班。
這位朋友讓她幫忙佔位子,因為她是學長,需要站崗。
看在以前的情分,她答應幫這個小忙。

記得,當時來到班級,位置很快被搶占,她也勉強佔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那位朋友告訴她,她想要的位置要在課室中間第二排到第四排(橫向),不要第一排,也不要坐到太後面。
她趕在最後搶到了中間區域的第二排座位(橫向),而教室其他位置也陸陸續續被佔滿。她只來得及幫朋友搶到一張隔壁的桌子,也是在中間的第二排(橫向)。
簡單來說,教室共有四排(縱向)座位,每排分為左右兩個位子。她坐的是第三排(縱向)的第二排(橫向),而她幫朋友搶到的是第二排(縱向)的第二排(橫向)。整間教室,只有第二排(縱向)和第三排(縱向)位於中間區域。

她本想與她保持距離——尊重她不想和她做朋友的決定。
但當時,根據朋友的要求,這是唯一的選擇。

於是,在朋友回到班上,看到她幫她搶的座位以及她的位置時,內心不快。
朋友站在門口,眼神死死盯著,不快掛滿臉上。
她看見了那副表情,內心感到很不舒服。

明明她之所以幫她,是看在過往情分。
若不是沒得選擇,她也不想和她坐那麼靠近。

那位朋友依然以為她對她有什麼想法,想和她繼續做朋友。
可朋友並不想和她再做朋友了。
因為朋友認為她讓自己丟臉了。
她在學校不讀書、頹廢、狂妄、不妥協,大家都和這個朋友說,讓她勸勸她。
朋友自知勸不了她,感覺她太有自己的想法,也感覺自己和她做朋友很丟臉,不划算。

畢竟一開始,朋友以為,她學鋼琴、學長團有職位、人氣高,都是閃光點。
可是後來,又開始對她不愛讀書的態度以及倔強的性格感到不贊同。

就這樣,兩人雖坐得很靠近,但一句話也沒說。
後半年,朋友似乎終於發現她對自己確實沒有什麼想法,一切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哪怕如此,她們的關係也沒有緩和。

唯一一次的交談,便是朋友實在不理解那道數學題怎麼做,問了她。
她耐心解釋了,雖然朋友還是不理解,但也不敢再麻煩她。
見狀,她也就任由朋友了。
反正,熱情與友好,也會灼傷人。

她似乎看清了什麼。
其實,她的很多朋友、很多靠近她的朋友,都是為了這些那些的利益,而不是真正去理解和包容她。
而她,也不需要這些趨利避害的關係。

她很堅定。

///

中五那年,兩人不再同班。
她的成績突飛猛進,作文頻頻得到好評,其它科目也有明顯的進步,成了班上的第一名。

原本,那位朋友對她還是疏離。
朋友也曾嘗試要給她這些那些的建議,可她並沒有聽取。
朋友又認為,她就是如此——固執、不聽勸,才會惹人厭。

見她朋友眾多,朋友認為,那些根本不是真心朋友。
那時,朋友認為自己的朋友、中三的那些同班同學,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
而她的朋友似乎很脆弱。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自己的性格,怪不得別人。
見她不再交際,又認為是她自己性格的問題。

直到知情者和朋友提起發生的許多事,包括中四她在補習中心被副主席追求的事,以及她現在的朋友其實對她一點也不好時,她才改變了態度。
她態度的改變,從來不是因為看見和理解她,不是基於自己的分析。
而是環境對她的詮釋如何,所以她的評價才如何。

中五那年,雖然她的成績突飛猛進、頻頻創成績,但已經不願再和別人交際。
朋友見到她的改變——得到班上第一,而且也備受圈子裡的人的關注,這些那些的原因;於是嘗試和她打招呼,但被她無視了。

她對這位朋友,說實在的,百感交集。
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給這段友情再來一次的機會。
但她的人生,從來不需要別人的說教和指點。
她那樣做,是因為她想那樣做。
她不想妥協,是因為她不想妥協。

她在很早的時候便發現,很多時候,流言蜚語根本不重要。
因為她嘗試過很多次,觀察了很多次,做了很多次實驗,最後總算得到結論。
她做了一件事,在一開始大家的反應是如此。
她不解釋,就等待時間流逝、局勢改變。
突然,大家又會換上另一副嘴臉,拼命解釋她的行為,認為她原來才是對的——因為,局勢改變了。
換句話說,別人說什麼,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價值。
你有價值,別人自然會為你找托詞,自然會理解你。
你沒價值,做什麼都是錯的。
這就是人性。
很多時候,所謂的同學、朋友,只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享受操控你的那種優越感,以及自己在社交圈子中的地位與權利。
就像她什麼都沒做,就保持原本的生活,想幹嘛就幹嘛。
但因為她成績突飛猛進、節日表演才藝,還有風雲人物的追求,旁觀者對她的評價就會翻轉。

就像那位朋友,原本認為是她的問題,才會在友情路上頻頻受困。
可直到其他知情者告訴了朋友——她被誰誰誰追求,她的朋友根本就看不得她好,她就像是偶像劇裡的女主角。
她才改變了自己對她的態度和看法。
由始至終,她什麼都沒做,但因為局勢改變,旁人就會對她改觀。
她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這個定律了。

///

中五那年,朋友嘗試與她接觸,但她表現得很疏離。
不會鬧僵,但也不可能是什麼保持聯繫的好朋友。

其實她也會困惑。
畢竟,曾經,她們自詡閨蜜。
但實際上,她總感覺和這位朋友沒有真正交過心。
朋友也似乎從未真正接納過真實的她,只是被她的閃光點吸引。
可這不是她要的友情。

畢業後,朋友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演唱會?
那是她們曾經一起追的歌星。
但她婉拒了。

幾年後,她看到朋友在社交媒體提到,說當年在學校自認為關係要好的同班同學,畢業多年後也逐漸失去聯繫,唯一還在聯繫的便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
她只是感慨。
若朋友當年沒有自認為自己有一群關係要好的同班同學、沒有背棄她;也許,她也會是她多年後還在聯繫的朋友,朋友也不至於似乎在中學生涯中沒交到什麼可以長期發展的真心朋友。

記得,以前朋友認為自己有一班關係要好的朋友,進而認為她沒有這樣的朋友,是她的問題。
她人脈廣時,認為都不是真心朋友;開始抑鬱、不願社交時,又認為是她的性格強烈、不妥協,才會導致如此。
她也曾懷疑過自己,但更多是發現,這位朋友似乎無論如何,都可以把問題說成是她的錯。

看到朋友在社交媒體的言論,她的內心挺複雜的。
很多時候自以為關係要好,不過是因為恰好同班、恰好玩得開心。
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開展自己新的人生,若沒真正交過心,又怎會願意保持長久關係?
表面的關係要好,不過是玩伴罷了。

玩伴倒也不是不好,但在經歷那麼多風風雨雨後,她發現——她想要的友情,不是玩伴。
而是有深度的友誼。
會包容你、接納你、理解你。
而不是一味的站在自己的角度、社會的要求,去期待你、改造你、批評你。

而今,無論是小學、中學,她都有一兩個這樣的朋友。
雖然幾個月才見一次面、甚至幾年才見一次,但她知道,她的朋友都是發自內心的接納她、包容她,陪她成長,聽她的心事。

而不是看她得勢的時候靠近,失勢的時候又遠離。

她確實困惑過,為什麼堅持自我、走自己的路,總要受到指指點點?
可她又不喜歡誰都來橫插她的人生一腳。
她不把權利讓渡,得到的卻是勾搭到一起的憤怒。
彷彿不成她們的玩偶任人擺佈,就是目中無人、不聽規勸。

目中無人就目中無人唄。
她沒有興趣去反駁。
若別人惡意待她,難道她還要笑臉迎人?

中學的時候,所有人都要她表現良好、優秀、得體。
可她根本不稀罕去做這些那些。
不屑成為大家閨秀,不屑表現人情世故,也不屑去滿足他們對『有錢人』的意淫。

明明是他們自己跑去看家庭收入名單,明明是因為自己會點才藝,他們卻開始築起他們的想像力,並要求她這個活生生的人去表演他們的期待。
不滿足期待,便是大罪。
給她冠上這些那些的罪名。
她才懶得奉陪。

連她作文寫得好、老師給滿分,也會被人挑戰語文知識,問她喜不喜歡看魯迅的作品、懂不懂這個那個的意思。
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辭和試探,她只覺得反感與無奈。

拿了第一名,別人也說是因為她的某些成績較高,拉高了總平均。
反正就是,越聽旁人說什麼,他們越擅長讓你懷疑自己。
於是閉上耳朵,不聽。
閉上眼睛,不看。

他們又說她兩耳不聞窗外事。
可她不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
誰喜歡她、誰討厭她、誰感覺她厲害、誰感覺她很差、誰仰望她、誰要把她拉下來,都與她無關。

於是在這場青春里,她看清了人性。

她只是太過有自己的想法,錯了嗎?
她認為:真正的友誼,不會在你最不合群的時候丟下你,不會要你先變優秀、變好來交換情誼,也不會需要你的配合來維繫關係。

她從未這樣對待過自己的真心朋友。
從未因為局勢,丟下自己的朋友。
從未因為利益,嫌棄自己的朋友。
就算在成長的道路上有過這樣的瞬間,她在後來清醒的時候或感覺自己做得不夠好的時候,也會對自己曾經的想法或行為感到抱歉,甚至在情況允許的時候,願意通過行為或言語來獲得對方的原諒。

但,也怪不了誰。
畢竟,她本就獨立,想要的東西自己可以爭取,資源總會無緣無故到她的手裡,容易成為社交中心。
於是,她自然有底氣去維護真情。

可別人,不一定有。
她們必須抓風口、看清局勢,才能從這場社會遊戲中,獲得利益,明哲保身。

或者,許多友情——乃至於愛情或親情,都是披著真情的外衣,外衣下藏的實則是能從你身上獲得什麼的衡量與盤算。
因為真情稀有,才會可貴。

創作於2025年4月20日(24歲)

Photo by Jeffrey Hamilto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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