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
她停走在一家门口拥塞的旅社，身旁一堆牛高马大的警察。黑夜里几扇玻璃门被这群肩上有红蓝闪烁灯的人射得反光。听远处那些老阿姨说，有个妇女死在房间。王琼心想这么人挤人应该不是正常死亡吧。过了不晓得多少天，她缓步在路边看到旅社依旧宾迎客满。
所有人见王琼一眼就知是个普通乖好孩。可她却认为是个不好的差女孩。今天她掀被子欣赏了眼大长腿，早晨前往梳妆台洗漱。清晨的雾气被朝阳照散，她手挡着阳光急步在路上，临近包子店解锁手机准备扫码。她避开这排商铺走在另外一边，回眸一眼这家敞开门的旅社。在这一百来天之前她还不住在这边。走向烤肉店王琼看着店员在旁抽着烟。在前台她脱下外套穿马甲，店长走来猛地伸手放她脸旁。她第一反应是有人，转动眼珠看见浮空在脸庞的手继而看往身前人的脸含羞笑。
午后炎日把路面晒得滚烫，闷热街道零散几辆红色轿车缓缓开过，车玻璃后的人们瞅着远方街道上空晃动的热流。烤肉店内清凉，她站在扎气球店长身旁余光瞧着餐桌上也在注意她的男人。
“气球给我。”店长说道。
“哦。”王琼双目呆滞把手拉绷直的气球弹向店长。
“呀!你还弹….”店长抢过气球先弹她臂手。
“哎呀，别闹别闹。”后她转身躲避连忙说，店长轻低头笑着弹向她后背，用力拉紧气球啪一声响弹在屁股上。
她回身看往餐桌男人正和她对视一瞬间。随后男人便低头吃饭。
“小芊你来帮我拍一张。”她递过手机开心地站在油画旁。两人唇含吸管走在商业街，路边有些男人偷瞄。成群紧挨成排，头染黄毛腮帮子嚼槟榔瞅着她脸路过。烟味也从她鼻子旁流过。
“我感觉芳儿肯定有戏。”小芊嘴唇沾有奶茶笑说。
“那应该…..”她看向肩旁大波浪卷发女孩儿“我想那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壮哥平时就给她买东西买奶茶。这次大红包她收了。”
“她也真是，怎么能收呢？”
“她平时也收个一百两百的小红包，这次怎么看都像表白。”
“这他们两个怎么去弄吧。我觉得是不会在一起。小芳就不说了，男的结过一次婚带一个小孩儿，都三四十岁了。我实在接受不了。他还胖，之前还对我看来看去。”
“是这么个样，但是他对她好啊。人不错又是厨师，工资有一万多。我好想未来老公天天给我做饭吃。男人做饭端菜真的好可爱，好帅。”
她眼见小芊烂漫笑容，脸上透着红晕。看着前方说:“是啊，我也想要对我好的。还能做菜更好。”她看侧头看自己的小芊“你一定会找到对你好的人，对你好的人也会来找你。小芊以后最辛福。”
“唉哟!哪里叻。我可比不上你，你身材苗条性格又好，又好清纯。人家男生眼里都像看见初恋一样。”
“哪有…..我羡慕你的活泼开朗。那么可爱，天真烂漫。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非你不娶。”
“那我非你不嫁。哈哈哈….”
二十平方屋子内，她身躺在床，睁着惺忪睡眼追着网剧。手机中帅气男人正手捧玫瑰在为前台打抱不平，男人身旁员工大惊，叮当声状态栏弹出消息。她点击消息发现是小芊发来的。赶忙搜索隔壁店王芳。点进朋友圈她睡意全无，直勾勾盯着屏幕。她被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惊讶，愤恨，恶心全都在她内心混杂。过了会想:七千块钱，十六岁。
她清晨走在路上打了个哈欠，咬完包子捋了捋秀发，发现有个身材丰满的女人从旅社走出来。走向烤肉店，她向低头在外吸烟的同事打招呼。在穿马甲店长意味深长地笑容盯看她。
“早。”她说道。
店长热情洋溢笑容走上去“你听说了没，阿状跟王芳在一起，真牛逼。”
“哦，听说了。挺好的。随了他们的愿。”
旁边店员笑着说:“果然男人有钱还是牛逼。钱能砸出女人来。”
“额，是的。”她说。
“唉!瞎说八道。明明是壮哥人好，人又大方，舍得掏。”店长大声说。
“那确实。人家开房拍照都不行，壮哥硬是不同。能让妹子拍照发朋友圈。晚上得要壮哥请喝酒。”
“那肯定!他这会儿跑不脱的。必须得请客，我要向他学习学习。”
“那其他的客也要壮哥请下。”
店长下意识看一眼目光移往自己的王琼，说:“请锤子!你是…..”
太阳光照在地上反射进窗。整个烤肉店里人昏昏欲睡。她擦完桌子:“哎婷姐，天天来这的那个人今天没来吗？”
“是啊，可能有什么事去了吧。”
“哦。”
“那个人蛮奇怪，天天只点烤肉饭。”
“可能他喜欢吃吧。”
店长手夹烟从后门冲进来说:“大家注意哈！老板打电话过来跟我讲，等会有一帮很重要的客人过来。都是科学家。我们先…..”
过会儿店长凑近她身旁，要她关照好这些客人，是老板吩咐的。
包间几人三五成群，王琼手记菜单想走被个中年男人叫嚷着要她坐下来，说不缺个位置。有个美女大姐拉着她轻言细语说了些话，使她放下点心。茅台被大姐拧开，她送完菜单回来，双腿合拢半坐椅子上。她差不多第六次瞧一眼斜对面的年轻人。他也瞄了三四次。不少次对视。
她眼见这群贵客酒过三巡，酒桌上说着乌七八糟的话，感觉很失望。她回忆起最早喜欢上前男友的时光，也是抱有美好。在桌上她跟着大姐向桌上男人附和。在她眼里这些科学家和她从商的前男友所见人一个样。不久之前那年轻人还彬彬有礼，现在也轮番起身向领导敬酒。说起动听的话来尤为老练。他头喝着晕乎:
“小琼阿，我实在是对这个琼字不快活。”喝下一口酒“今天进门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你那么清纯漂亮。你就像铃兰花一样，刚开始我以为你叫铃兰呢。”
旁边教授赶紧招手：“哎呀呀!小李你不懂就别瞎说。明明清纯如琼花，洁白无瑕惹人怜阿。”
先前睁眼还一脸懵的她，这会儿羞涩头低下。
“田教授不怕你笑话，这学校我没有见到比她还好看的，在我心中。”猛喝一口，涨红着脸“小琼我是真喜欢你，刚才…..”
三位教授连忙开口说小李喝多了。其中有位教授眼横了他一眼。这位年轻人老实起来像熄火了。田教授仰笑说:
“哈哈，年轻人嘛。我们同学常年不是搞生产设备制作就是搞理论研究，完全对人性一窍不懂。小李呀！你得先悠着点。”说完田教授伸手向年轻人敬酒。
小李杯口碰教授杯底；“教授说的对，脑子不知道干啥，还是要向教授多学习。”
小芊陪她走在夜晚商业街，她打量前方脑子里在想那年轻人蛮下头。小芊说：“哎对了，今天上班我发现嘞，芳儿看壮哥的眼神都不一样。含情脉脉。”
“是嘛。”
“是啊，壮哥也是。店里人没事也喜欢偷瞄他俩。”
“我还是不多能接受。怀了小孩每个月工资交给王芳，这不感觉结婚了吗？”她歪头疑惑眼神问。
“结婚也不错啊，我看壮哥也可以。今天给她换了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但是她才是十六岁呀。”
“是有点那个，但是这也无伤大雅。好多人都是这样阿。只要找到对的人，过好日子，随便她们怎么说。”
“嗯…..也是。”
“我店长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也学他给我送奶茶。”
“难不成你也要答应他？”
“才不会嘞，除非他比壮哥还要好。那我才答应。”
“真比壮哥好也不要答应。我是你好朋友一定会拉住你。”
“店长人比较小气，不像壮哥。”
“他是四川农村的，存钱想着在城里买房，肯定舍不得呀。”
“也是，可就是对他没感觉。”
“你之前不是有个城里的学生追你吗？”
“你咋还记得。是啊，可是我面对他自卑。而且怕他对我就玩一会儿。反正没结果。”
“谈恋爱嘛，谈一段时间看看嘛。”
“嗯….算了吧。现在我们也没啥联系了。”
“我觉得他蛮不错的，大学生，还是学体育。特别阳光，家里还有房。”
“哎，算啦吧。我们不聊这个了。”
“嗯。那壮哥现在的小孩，是放在他自己老家吧。”
“对，好像还是外婆家。”
“壮哥外婆吗？”
“对，好像是。”
“王芳要是怀孕了，那孩子谁带呀？”
“芳儿是想着自己带，壮哥在外上班。但是搞不好也会是她家里带。”
“壮哥在外上班，芳儿在城里还是农村？”
“我希望芳儿在城里。不过农村也不错。”
“应该读书不好搞吧。小孩子在农村上学，王芳跟壮哥都是个初中毕业，以后小孩子不会是一样吗？”
“噢也是，不过也讲不好。这是也没办法呀。你一提起这个我就好难受。”
“嗯。那就不提这个，提点开心事。”
“我感觉人都是重复的，人生就是这样吧。没办法就尽量开心点。”
“好，我们去麻辣烫。”
“好啊。对了，你店长…..”
她坐椅子趁着台灯看书。翻开书本前两页她脑子就很厌烦郁闷。硬着头皮低头专心看，没过五分钟开始走神。她回想前男友背地里答应父母给安排的相亲。前男友希望她待在家里不去上班，那一刻她油然感到开心。接着下句话是说她反正做服务员也没啥前途。怒火涌上她心头，她也是只轻声嗯了一句。她还想了许久。想起主动分手自己搬出来住，第一天在房间里装凳子桌子，踌躇满志准备进行自考。一个多小时后，在台灯边，她开始垂头丧气。她想打电话给妈妈，可她知道一打通不久电话那头就会唠叨为啥要和前男友分手。想到这她就来气，她气愤想着明明妈妈自己没能力，在她还没生下来父亲就跑了。没多久她又翻起醉酒那人朋友圈。感触无比陌生遥远。
在床追剧，她右手高举手机。状态栏弹出消息，是白天那人的道歉。但也表达酒桌上的话句句属实。她心里泛起开心。翻起他朋友圈里，那张在联合国会议的自拍，她那一刻惊讶发现身体起了反应。
大早走过包子店，她见昨天那个女人走出旅社。走过在旁抽烟的同事，她看到面挂笑容的店长。十一点左右，有个妇女走进店。她一眼看出来这女人就是从旅社出门那个。她来找工作，店长跟她了没一会儿。王琼送这女人走出门，问她准备去哪。她回答说，去医院。
烈日笼罩大地，烤肉店里人全萌生出困意。她带上耳机刷起抖音，半个小时还没过，她看见之前几乎每天来这吃饭的人上了抖音。软件显示他入赘一家公司老总女儿。她点开评论区，某个网友评论:五年卖画无人晓，一朝入赘天下知。她见这条评论笑了。她好奇搜索公众号，想买一副他的画。点开她震惊全是十几万一副。点击价格排序，她没翻几页发现有排油画全是她背影。
傍晚昨天那小李走进店，跟店长交流了会儿。他带她走在路上。在高档餐厅里，小李有礼有节对她关心。
小李对她说:“昨天真……”
她听着他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之后小李话锋一转，述说之前所言非虚。皆有所指。倾诉心肠，表达对她……
她应声听了半天，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嘛？”
小李身子一仰，脸色惊讶。看着她懵懵的大眼。
在车上她扭过身，抓着手机伸直大臂:
“来。同意就签字。”
小李搞不清楚状况接过。他低头看见手机就写了三个字。对我好。他咧嘴笑着，打开输入法敲击屏幕，打上名字。
她拿过手机。俯身过去帮小李拉好上衣拉链说:
“别感冒了。”
